魑魅说,做过的事,便是当初再悔恨,日子一久也会释然,唯独有些事情因为没有去做,才追悔莫及。
或许这句话,已经隐隐刻在步安心头。又或许在他潜意识里,大敌当前,有些话现在不说,将来未必有机会说出口了。
他对晴山,起初便有好感,否则也不会屡屡出言调戏,而相处久了,便愈发察觉她的好。
当初七司远赴鄞州捉鬼,一路奔忙,晴山却忙中抽空,给大丫二丫带了几件新奇玩意。说来奇怪,便是那一刻,步安对她的那份单纯好感,升格成了欢喜。
可能一生无父无母,使得他尤其看重这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暖。
此后这情愫渐渐变浓,又屡屡受挫,步安无奈之余,只好学着放手。只是感情这东西,果然是越得不到,越记挂在心。
再后来,晴山似乎渐渐放下了防备,等到说明身世,步安又答应替她报仇,阻隔在两人之间的那层隔膜,才彻底消失。
步安算不上正人君子,甚至开玩笑说过,晴山该以身相许才对,但事实上,那时他多少有些避嫌的念头,至少不想因为答应了她的请求,而强人所难。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的时候,晴山突然一反常态,吃起他的醋来。
大概这年头,感情来得慢,也可能只是晴山的性子使然,无论如何,当步安接到这姗姗来迟的反馈时,并没有太多的犹豫踌躇。
与宋蔓秋姑娘不同,晴山背后没有一个庞大到令步安举棋不定的势力,恰恰相反,当她说出同余唤忠的深仇大恨,步安便已经觉得,自己的命途与她牢牢绑在了一起。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说到底,步安还是那个果决的性格,既然喜欢,就要勇敢说出来,而不是犹犹豫豫,事过之后又懊恼追悔。
只不过,他单身狗做得久了,忽然脱单,下意识就要去学那些异时空恋人之间,没羞没臊,互称“公婆”的做法。
一声“娘子”,委实有些吓着了晴山。
好在他除此之外,并没有做出别的轻浮举动,甚至比之过往,更加彬彬君子。晴山见状,也觉得自己没有看错。
这天下午,两人躲在屋里,一个研墨,一个挥毫,时而会心一笑,时而深谈阔论,时间过得飞快,到得天色将暗,写满了曲谱的宣纸,已经在桌上叠了厚厚一沓。
“这几日,你就闭关修炼吧。”步安卷起这沓宣纸,递到晴山手中,柔声道:“绿营琐事,暂时都放下,其他生活所需,也让秀娥代劳。”
他年纪比晴山还要小上两岁,说起这些时,隐隐之间,已有一家之主的气势。
晴山接过曲谱,一脸顺从地点头,步安却不放手,笑着补充道:“这些歪词,只让你用作参考的,可别唱给了旁人听。”
这下晴山又有些害羞,低声道:“公子多虑了,妾身省得。”
其实不用步安嘱托,她一想到那些词句,便觉得羞煞人,何至于唱出去。
冬月里日短,天色说暗就暗,客栈外又传来了昨夜里曾经听到过的怪声。
步安见晴山脸色微变,宽慰道:“你且放心去吧,我自有打算。这宁阳县,要不了多久就会变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