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泉州的船上,步安就已经通过宋蔓秋,大概了解了七闵道的匪患形势。
整个七闵道,如今有大半落在拜月教手中,泉州福州霞浦一带沿海经济发达,官治亨通,尚且无碍,越往西南去,民众信奉拜月邪教的便越多。
邪教所到之处,百姓不事农桑,官员目无朝廷,虽然没有举起反旗,实际上粮税收不上,政令发不出,分明已经脱离了大梁朝的管制统辖。
官兵屡次围剿,打进去不难,只是派去的官员不久也笃信了邪教,官兵驻扎得久了,也不例外。来回折腾了几趟,连扬汤止沸都谈不上,反而像是在为邪教添柴造火。
好在这邪教似乎并不以造反谋逆为己任,没有强烈的扩张倾向,官兵退守在沿海一带,暂时没有溃败的危险。
步安也一直纳闷,这拜月教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叫人无从下手。
此前他曾怀疑,宋尹廷故意出工不出力,是要养匪自重。到了这里亲眼瞧见,才发现事实或许并非如此。可能宋尹廷最初真有这个想法,但拜月教如此邪性,所到之处,如蝗虫瘟疫一般,他宋尹廷便是有心也无力了。
这天下午,宋尹廷与他谈了许久,简单询问了七司队伍的概况,概括了剿匪的种种难处,又让他说说,有什么打算。
步安觉得留在泉州府,离宋尹廷的大军太近,有太多的不方便。于是便问,福州漳州一带,剿匪局面如何。
宋尹廷不置可否地笑笑,起身将他带到军帐一侧,指着硕大的行军地图道:“这图上,色泽越深的地方,匪患便越重。一目了然,你看了便知。”
步安放眼看去,只见这地图上,大约相当于福建全境的区域,已有大半被刷了褐色油料,西南方向,甚至包括广东北部,潮汕梅州一带,都染上了褐色。
他观摩半晌,手指泉州府武荣县以南,漳州府西北部,位于褐色与浅白色交界处的一个小点,道:“老大人没有意见的话,晚辈想去那里。”
宋尹廷定睛去看,缓缓点头,面带微笑道:“这样也好。漳州府昌泰县东西北三面环山,唯有往南通向府城漳州的道路畅通……”言下之意是说,这是一块进难攻,退易守的好地方,你小子可真会挑。
步安嘿嘿一笑,接着话题一转,诉起苦来,说自己带着这许多人,方知当家不易。
宋尹廷也立即换上一脸苦脸,说你这两百多人算什么,我大军兵马数万,单是口粮就叫人挠破头皮。
步安见他滴水不漏,知道要他主动开口提资助,是想都不要想了,只好倚小卖小,觍着脸道:“大人,我手下这些兄弟,放着江南富庶之地的好日子不过,来此助拳剿匪,朝廷总不好让他们饿着肚子吧?”
“当然不能!”宋尹廷正色道:“我这就给你写一张帖子,你去找七闽道布政使蒲大人,兴许能要到些粮草。”
“蒲大人好说话吗?”步安笑嘻嘻问道。
宋尹廷摇头道:“很不好说话。”
那你还让我去找他!步安总算看出来了:宋蔓秋她爹是块滚刀肉,话说得漂亮,可就是不帮忙。
“那……”步安还留有一丝幻想,陪笑着道:“晚辈来时的船资,找谁报销?”
宋尹廷微微一愣,大概也没想到步安连这点苍蝇蚊子肉都拿出来说事,咂咂嘴道:“你是嘉兴团练,试试能不能找嘉兴府核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