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的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平和中,“我知道你肯定知道”与“我虽然不知道但我觉得你肯定知道”这两种情绪在空气中交汇,让众修真者忍不住露出虚伪的笑。
朝阳慢慢升空,渐渐走向中天。
宾客已经渐渐来齐,符离与庄卿去后面换正式的结道喜袍,从内衬到外袍,每一件都是长辈们亲手炼制,唯有庄卿腰间那块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玉佩,是符离亲手雕琢出来,并且在上面加了符纹。
从小被娇惯着长大的符离,对炼器、炼丹、炼纹、画符都有所了解,但却又不精通,他的这些本事,在当下的修真界可能算是顶尖,但是在上古大妖眼里,那就是幼儿园刚学会拿笔的水平。
但是尽管这样,符离还是亲手炼制了一对同心佩。
大年初一回来的那一天,他站在雕花铁门外,让庄卿给他开门。
庄卿呆呆地看了他很久,才手脚哆嗦着走到门边,忘了按电子开锁键,也忘了用钥匙,一把拉开铁门,铁门轰然而倒。
庄卿不敢伸手去触摸眼前这个人,因为将近两年里,他已经无数次看到符离回来,站在门外对他笑。可是没有一次,哪怕一次是真的。
只要他伸手碰到他,他就会化为泡影,消失在空中。
身边有人说他疯了,修真界渐渐地没人再敢提符离这个名字,直到那一天,一个水族的小妖精拉着他的袖子哇哇大哭,让他不要陪着符离一起去死。
看着小妖精哭得语无伦次,庄卿心里空荡荡的,很凉,但却不疼。就像是寒冬把受伤的手浸入冰水中,习惯便不会有什么感觉了。
从那天以后,他便恢复了以往的生活作息,只是每天晚上会开着卧室的门,留着客厅的灯。
他总是想,若是符离没有死,一定能够回来找到他。
一年后,符离祭日那一天,他打开了冥界的通道,乘坐着已经成为冥界旅游船的渡船,经过了忘川河,来到了奈何桥头。
奈何桥上排满了等待往生的灵魂,孟婆身边安装了长长一排自从饮水器,每一个魂魄经过的时候,都要喝一杯水,才能进入往生池。
这里没有黑漆漆的大锅,也没有大长勺,只有高耸得几乎看不到尖的密封汤罐,里面装满了孟婆汤。
有魂魄不愿意饮汤,被阴差强行灌了下去,便拖去了往生池。往生,往生,前往新的人生,前尘旧事便再也无关。
孟婆看到庄卿,幽幽叹息一声:“龙皇陛下,我这里没有你想要见的魂魄。”
她知道庄卿想来问什么,可是她不过是冥界的孟婆,冥界收不了这些大妖们的魂魄,更何况符离道君乃是魂飞魄散,有哪来的魂?
想来庄卿也是知道的,只是他接受不了,心里抱着那点荒诞的幻想罢了。
果然,在她这句话出口以后,龙皇陛下的脸色更白,他怔怔地看着她面前的孟婆汤,样子像极了当年伯廉听说雾影山妖修全部被青龙杀死后的样子。
她以为庄卿会哭,但他没有。
“鬼市那天,你说喝下能够想起前世的汤,是真的吗?”
“是真的,陛下要喝吗?”孟婆起身去取汤,对庄卿道,“我那天晚上说过,喝下汤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是你不同,这份代价你已经付过了。”
前世,伯廉以一缕功德的代价,换取她一个承诺。
若是来世得遇符离转世,便让他喝下汤,忆起前尘旧事。然而伯廉却忘了,前世与今生早已经不同,今生的他,根本不愿意喝下那碗汤。
汤已经放到庄卿面前,无色无味的汤,盛在翠玉碗里,充满了神秘的诱惑力。
庄卿摇头:“不用了。”
孟婆抬头看庄卿。
庄卿站在桥上,风吹起他的衣角:“告辞。”
孟婆看着庄卿离去的背影,把这碗无色无味的汤收了起来。
她想,也许这碗汤,永远都推销不出去了。
这些事庄卿没有跟符离提,在看到符离死而复生后,庄卿几乎每一天早上醒来,都会紧张地看几眼躺在身边的符离,伸手摸摸他,才确定这不是做梦。
“庄小龙。”符离换好喜袍走到庄卿面前,鲜红的喜袍把他的脸都映红了:“你看我这样帅吗?”
庄卿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替符离理好袍角,“帅。”
符离高兴地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见封瑞重路过,便扯着嗓子道:“封叔,吉时到了没有?”
“别催,别催,还有一个小时!”
符离叹气,怎么还有这么久呢?
他迫不及待地想让庄卿成为他户籍上的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