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的袁文宏禁不住松了口气,还以为对方提什么不能接受的条件,这小要求,屯田田庄里面的公塾就可以满足,这肖太监的侄子,甚至可以进为平民服务的私塾,太简单不过。
当下满口的答应,肖太监这才是心满意足,胶州营这边把事情做足,对肖太监肯定是有所要求,到时候自然会提出来。
把肖家的寡嫂和子女接到山东是奉养,可也是有人质落在对方手上,今后作何事,如何做事,都要被山东这边控制,当然,得了好处,就要做事,这也是做事的规矩。
后面那些锦衣卫到了晚上住下的时候,也都是被分别领到小间招待,彼此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
也有锦衣卫晚上见了在山东的“亲朋故旧”,锦衣卫都是世代的京师军户世袭,很多人之间都有亲戚之类的关系,黄平手下的很多锦衣卫出身的人员,和这些人都能扯得上关系,具体谈了些什么,就不于外人道了。
反正第二天出门的时候,钦差使团之中的人各个都是恍若无事,依旧是那个模样。
镇东将军、左都督、山东总兵李孟李大人在崇祯十五年的三月,在自己的府上举办了纳妾的仪式。
头天还在钦差面前说自己身体不好,第二天就举办纳妾的仪式,这的确是矛盾的哭笑不得,不过谁会也不会自找没趣的去说这个。
颜若然是正妻,婚礼操办的时候,轰动山东,木云瑶是胶州营中的核心人物之一,虽然是纳妾,可山东文武都是重视异常,两相比较,这顾横波和柳如是身份的确要逊色了些,而且这两个女孩在内帐房的地位虽然不低,但在外面却没有什么名声传扬,这本就是内宅的私密情报工作。 不过和颜若然还有木云瑶不同,李孟的这次纳妾尽管发帖邀请的人不多,却真正是在山东之外的省份有了反响。 南曲第一顾横波、江南绝色柳如是这在江南各处可是大名鼎鼎,在江南秦淮烟花之地,风头一时无两,不过在声明最盛的时候,却被南京镇守太监恃强掠走,送到了山东给他的侄子李孟做侍妾。 可怜两朵名花就此凋零,两位不世出的奇女子,就这么被粗鲁的山东武夫凌辱,这个粗鄙无文的武夫,知道怎么焚香,怎么听曲,怎么对诗吗?该不会像那些最便宜的黄鱼那般,推倒就……。
也不知道有多少仰慕两女的江南士子文人写文悼念,惋惜这两位女子的可怜命运,惋惜自己未能一睹二女的风采。
当然,也有那龌龊的士子,写了艳情小说,描写着两位可怜的奇女子的命运,什么暴打凌辱之类的花样,应有尽有,还有被李孟强迫来接待那些军将之类的故事,更是不胜枚举,一时间也是洛阳纸贵。
明末士人,最好八卦,特别是名人的八卦,万历朝那个著名的学者王士贞,写的史书,里面言之凿凿的,当年徐达被朱元璋赐了蒸鹅,即日便死,死后那朱元璋光着脚,用哭丧棒挑着纸钱,到徐达灵前吊丧云云,他老人家偏偏忘记徐达是死在北京,朱元璋那可是在南京的……还有那千古奇书《金瓶梅》,据说也是为了攻击影射张居正,才被写出来的。
到了现在党争激烈,双方不但在朝堂上互相攻击,甚至连小说也成了党争的工具,最后发展到极限,就是明亡之后东林士人编纂的巨著《姑妄言》了,里面阉党之人,甚至压根不是阉党,只是东林敌人的人,都变成了悖逆伦常,淫乱无度,甚至与禽兽交媾之人,端的厉害。
李孟本来是个武夫,享受不到这个待遇,可是这么一闹,他倒提前享受了阮大铖马士英的地位了。 至于南京的百姓,更是流传一句俗语,说什么“李总兵抢亲——牛嚼牡丹”,还有人仿着宋元话本,比如什么《兖州放粮》,《李斋郎》之类的,写了许多李总兵的折子戏,长盛不衰。 因为这件事情,李孟在南直隶和浙江等地的名声并不算是太好,特别是在士人之中,素来攻讦不停。 等到这漕运设卡收费,江南士林几乎是炸开了锅,以前只是动了大家的女人,现在居然胆敢动大家的钱袋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夫子曰:“以直报怨”,大家都是圣人门徒,自然要力行圣人之道,当真是新仇旧恨一起算,其中东林士人几乎开始总动员。 崇祯登基之后,攻击政敌,最狠的罪名就是“阉党”,李孟头上被结结实实的扣上了这个帽子,倒也是无从辩驳,因为南京镇守太监刘福来的确是庇护照顾过李孟很长时间,还有士子写文说,这山东总兵李孟乃是当年魏阉的余孽,潜伏已久,包藏祸心,若是任由其做大,将来必有不测的祸患。 还有人撰文说,武将横行不法,这李孟尤甚,天下间的武将之所以这么跋扈,全是因为当年带走顾、柳二女的时候没有惩处,导致法度大坏。 更为匪夷所思的是说,李孟为参将的时候,在齐河县斩鞑虏首级近千余的那场大胜是和关外的鞑子勾结。这李孟乃是毛文龙的余孽,当年毛文龙想牧马登州,取南京如反掌,所以才在莱州之地埋下的这枚棋子,后来孔有德等人作乱,李孟没有跑出去,才潜伏下来要颠覆我大明江山。他早已投靠了鞑子,被封做王爷,要助鞑子取这花花世界,跟那张邦昌,秦桧乃是一路货色。 至于那在运河设卡收钱,居心叵测,心怀不轨之类的说法,都已经是烂大街了,根本不值得议论。大明士绅都是公而忘私,人人两袖清风,家家家徒四壁,哪儿会来什么生意,哪儿会被李孟盘剥。
不管这些人怎么想,顾横波和柳如是都是喜欢如今的低调,也不愿意回到从前的那种风光,在秦淮江南的时候,顾柳二女再怎么风光,她们也不过是迎来送往的欢场女子,再怎么被那些文人士子看重,也不过是那些文人士子眼中的高级玩物。
当年她们是商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买下梳拢,现在她们是人,是山东总兵李孟的家人。
她们在李府之中,并不是因为她们的姿色和取悦李孟才有地位,而是因为她们参赞机要,协助木云瑶管理着这大明天下效率数一数二的情报系统,并且在刘福来的指导下进行情报分析和判断。
在山东这几年的顾横波和柳如是,按照现代的话说,她们就是李孟的机要秘书,要是比照大明朝廷,顾横波和柳如是的地位就等于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
在这样的工作中,这两个从前的秦淮名女子觉得自己的人生更加的有价值,不再是靠这自己的相貌身段、各色技艺,或真或假的风骨脾气来取悦男人,而是靠着自己的头脑,对文牍的处理,在这府中应得了自己的地位。
和灵山商行、山东盐帮那些人隔着屏风交流,收集情报,尽管看不见对方的相貌,但以顾横波和柳如是那广博的见识,自然是知道跟他们毕恭毕敬汇报的这些人,在外面都是一方的大豪。
若自己还在秦淮之地,见到这样的豪客,只能是曲意逢迎,小心客气,但今日间又是如何,内帐房若是对外面的行动稍有不满,顾横波和柳如是说一句话,外面的那些人都是战战兢兢。
这样身份态度的对比,两女自然知道自己应该选择什么样子的生活,当年在秦淮河上,听得前辈女子说,最好的出路就是寻找一殷实厚道的人家从良,终老一生,今日间正式称为李孟的妾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在李府之中,管家罗西擦了把汗,跑前跑后的忙活着,总算是有个结果,纳妾这仪式来的人不多,山东巡抚官署、布政使司衙门、知府衙门这几个地方的大小官员肯定是要请的,周扬的幕僚班子、宁乾贵的巡检衙门、灵山商行这些人也是要请的,还有八闽商行、以及在济宁的孔三德。
济南大营的军官,李孟选定的人也要过来,莱芜距离济南很近,孙和斗和郭栋也能赶回来,还有这济南城内的灵山、鳌山两卫的老军户,这些人可都是胶州营中高级军官的家眷,更别说那些李孟的长辈了。
罗西心里暗叫了声乖乖,好在是李孟不愿意把这第二次纳妾的事情操办的太大,几名分镇各处的大将,屯田田庄系统、漕运税丁系统和山东各处的豪强大族都没有通知。
即便是这样,这院子里面还是坐满了客人,忙得罗西前脚不打后脚,这些日子觉都没有睡太多。
可罗西忙得高兴啊,来的贵客这么多,这是镇东将军府、总兵衙门也是胶州营的风光,这么多贵客,见到他罗西也都是客客气气,满面笑容。
自己当年是干什么的,不过是个贩私盐的无赖,谁想到今日间有这样的身份地位,大帅的管家,亲随之人,那巡抚何等的地位,见他还要给个笑脸点点头,啧啧,祖坟上都冒青烟啊!
山东各位,不管是不是李孟这个系统的人,都很难在李孟的脸上看到笑脸,今天他们可是看到了。
李府的这个宅院当时是某大户人家产业,现在这个大户人家全家都被掳掠到关外去了,这宅院颇为的广大,各路的宾客按照身份贵贱落座,大家笑着寒暄闲聊,众人平素里都是各忙一摊子,能这么聚起来可是难得。
但众人交流归交流,视线的中心却都是集中在站在堂前的李孟李大帅身上,李大帅不穿盔甲,身上穿着新郎官的衣服。
娶妾不能大办,妾不能白日迎娶,不能从正门进入,进门要拜正妻,妾的身份和奴仆相差不多,在某些情况下等同于私人财产而没有人身权利。
但在李孟这边就有所变通,也算是给这两位女子足够的体面光彩。
站在堂前的李孟双颊都有些发酸,,今天他作为主人对每个来祝贺参加喜宴的客人都要笑脸相迎。
这些客套礼节对李孟来说,可比参加一场大战要累的多,但也推脱不了,现在站在堂前,就等着顾横波和柳如是两个女孩进来了。
纳妾虽然是合法的行为,而且还经常有人夸赞此事风雅,可世人也有这样一种看法,真正的英雄豪杰,若是在事业不成就的时候,就琢磨着收纳妾室,耽于美色,这被人认为是胸无大志的行为。
以李孟目前的发展,给世人这么一个观感,那可是灾难性的,何况李孟身边手下可都是敢说话直言的角色。
事实上,这次纳妾却是几位心腹和身边的顾问力劝的结果,李孟还记得是老太监刘福来先提出来的。
而且颜若然和木云瑶也是赞成,理由说的很简单,颜若然和木云瑶每日里都是和顾横波、柳如是朝夕相对,一同料理内宅的事务,一同在内账房处理各地汇总的情报,每日这么相处,协理的又是内宅之事和机要的情报。
做这些事情的二女,也早就应该给个实在的名份,收入内宅之中,这么无名无份的总归不是长久之事。
李孟也是颇为的无奈,每个人劝自己纳妾的理由都不是从私人的角度,而是从公务来讲,顾横波和柳如是的确是绝色,又是伶俐可人的性格,李孟对这两个女孩子当然没有恶感,只是被人用大义的名份来推动,总觉得非常古怪。
不光是古怪,等确定纳妾之后,端方著称的孙传庭居然是作揖为礼,恭贺说道:
“时人言,攘外必先安内,李大人如今内事已定,可图外矣。”
当真是哭笑不得。
但顾横波和柳如是两人被李孟纳入房中,代表着李孟的内宅团体最后一块拼图的完成,在婚姻这种关系的维系下,内账房控制的情报分析调配系统,将会完全的忠于李孟,不会有什么不安定的因素。
还是那句老话,李孟到如今这个地位上,并且在做这样的大事,他没有什么私事可言,一切都是胶州营的公事。
院内的一阵喧闹打断了李孟的思绪,看着从院子的另一边,几名丫鬟扶着盖着红盖头的顾横波和柳如是两女走了过来。
尽管院子中坐着的都是有一定身份地位之人,平素里讲究个矜持气度。不过在这个场合都是完全的放开,也有人拍手,也有人鼓噪叫好,一时间气氛热烈无比。
李孟扭头看了看在身边的颜若然和木云瑶,再看看那边被搀扶着走来的两个女孩,尽管隔着红盖头,看不见两个女孩的表情。
但李孟觉得不管是身边的两个女人还是对面走来的两个女孩,每个人的心境都颇为的平静,就算是顾横波和柳如是,也是很平淡的对待这件事。
因为自从她们两个进入李府之后,有今天这场典礼,本就是应有之义,水到渠成的事情。
到了李孟跟前,娶妾可没有什么夫妻交拜之类的说法,特别是李孟这种身份贵重的人,按照规矩,顾横波和柳如是两女是全礼跪拜李孟,而李孟只需要回半礼。
唱礼的官员是一名把总,发号施令练出来的好嗓子,在那里大声的喊着……
李孟的半礼就是微微躬身而已,看着面前的两个女孩,李孟用温和但又坚定无比的声音说道:
“今生今世,李某必不负你等。”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李孟微微直起身,冲着身边的颜若然和木云瑶微笑了下。
顾横波和柳如是听到了,颜若然和木云瑶也听到了,这是李孟对他妻妾的保证,话虽简单,却坚定不容置疑。
肖太监在参加完这次纳妾之礼侯,带着护卫他的锦衣卫们回到了京师,李孟接下了调防的圣旨,却以自己生病和士兵疲惫延迟调防。
这个回复和结果给足了朝廷的面子,但实际上却没有任何的变化,那些对这次的旨意抱有很大希望的文官们无奈的发现一个事实,他们对有实力的地方军头已经是没有任何办法。
对于需要在运河上运输货物的商人们来说,目前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不在运河上运输货物,另一个选择是缴纳漕运厘金。
这其中的得失,相信很多人都会知道选择那一种,所有的商人都是选择乖乖的交钱。
尽管朝野之间仍然是充斥着对镇东将军李孟的攻讦和侮蔑,但却显得有气无力。首辅周延儒倒好像是知道会是如此,私下里还写了封信给李孟,说的倒也是清楚,抽取厘金可以,只要按照百中抽一的规矩就行。
大部分的京师官员私底下都是这样做了,甚至还有人写信恭贺李孟纳妾的喜事。
首辅周延儒缩头,众人本来还指望着挑起这些事情的兵部尚书陈新甲继续做些什么,或者是在崇祯皇帝面前进言。
但兵部尚书陈新甲却也是沉默了下来,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崇祯十五年的三月底,从关外又有消息传来,辽东总兵祖大寿降清,山海关外的孤城——锦州,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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