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像中的人我是认识的,因为那是灶神。通常我们在外头买灶神的画像的时候,往往画面上都会是一男一女,称为灶王爷和灶王奶奶,实际上灶王奶奶是后代的人凭添上去的,按照正规的传承来说,灶神其实严格说起来该是只有一人才对。而中国人在很早的古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几件事,衣食住行,而这当中又以“食”为最重要的一条,毕竟如果饿死了,那么其余几样也都是瞎扯淡的。灶神作为最早被老百姓供奉的五方神明之一,其地位算得上是最高的。所谓五方神,则是指的门神、灶神、井神、厕神、宅神,各局东南西北中,是老百姓认为保家护宅的五方神明。门神则不必说,是大伙最为常见的,但是门神的定位却比较杂乱,除了四大天王之外,关羽张飞钟馗,都曾经被当作门神上了画像,被老百姓贴在门上。为的是阻挡那些妖魔鬼怪进入屋内,而实际上如果真要进入,大门绝非它们唯一的选择。井神掌管一方水源,因为古时候没有自来水这种高级玩意,大家都是凿井取水喝。宅神则指的是土地公,例如这屋子占地多少多少亩,保家的土地公就来帮你掌管这一方寸土的太平。而现在供土地公的人少之又少,因为土地都成了国家的了,开商什么时候心血来潮,想挖就挖,想推就推,真正说了算的是人家手里的钞票,土地公在这些人跟前,其实形同虚设。再来就是厕神了,厕神又称之为厕姑,这人要吃,就会拉,厕神在我看来是整个屋子里重要程度仅次于灶神的神明,例如我们出去住酒店,酒店的房间一般是没有厨房的,也就不存在着吃东西的问题,那么酒店一定会有的,就是厕所,这也是为什么我每次出去住酒店,刚开了房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到厕所里拜拜的原因。
而灶神,是保佑一家人有得吃,吃得饱,温饱问题里,先把肚子解决了。看了这家人光是进门这个小屋的摆设,我觉得他们还真挺需要一个灶神的,不过香炉和烛台上已经积了很厚的一层灰,并非香灰,有一根燃尽的香烛棍子还插在炉子里,不难判断,这家人已经很久没给灶王爷上过香了。
于是我接着往里走,靠近那些剩菜剩饭边上,是一道小门,小门是那种甚至没刷漆的木门,门上变有一个倒着的“日”字型的小窗户,其中一扇小窗户上的玻璃破了个洞,有一根从这个房间里接进去的电线,恰好从这个洞里钻了进去。我心想这家人也真是实在,这么一来,还剩了不少钉钉子的功夫。进屋后就开始变得黑漆漆的了,由于没开窗户,屋后的那道门也是紧紧关着,我只能透过门缝看到外头的光亮,也借由这个光亮的轮廓,判断出那儿还有道门。女人摸黑走到床边,轻轻拧开了一个台灯,这个台灯并非开关式的,而是旋扭式的,可以根据旋转的角度大小和多少,来控制灯光的强弱。当灯光亮起以后,我才看清了这个小屋里的情况,不得不说的是,我甚至觉得这盏台灯,竟然是这屋子里比较高级的东西了。
我看到我身后有一个三层抽屉的柜子,至于是装什么的我就不清楚了,柜子其要高,上边摆放着一台老式的、接近正方形的球面小彩电,这样的电视我只有在那些三下乡品鉴会,或是旧货市场才能够看到。电视的边上则摆着一个灵位,一张遗像。遗像上,是一个身穿黑衣,满脸皱纹的老奶奶。
由于几天前才刚从虎头岩张妈家里回来,于是这一幕显得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很快我就不由自主的联想,是不是这家人撞鬼,又和这照片上的老婆婆有关系?当然既然对方没开口说,我们也就没直接问。当我看向胡宗仁的时候,他也对我微微点头,表示他也注意到这一点了,但是我们都没声张。几个月的时间下来,我竟然有一大半时间是和胡宗仁呆在一起,屡屡被人当作是同性恋也就罢了,毕竟我们彼此心里都知道自己不是。不过这些日子以来,我和胡宗仁在潜移默化当中,已经形成了非常高度的默契,往往我们不用说话,只用一些简单的眼神或者神态,大致上咱们就能知道对方想要表达什么。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就以为这些破事,成了亲密无间的战友了。
台灯的右侧是一个衣柜,衣柜上有一面椭圆形的镜子,柜子通体都是褚红色,就是那种红得黑的颜色。而台灯的另一侧,则是一个颜色和柜子一样的木床,木床上铺着一张红色丝质面料的杯子,大概就是以前8o年代结婚时候,人家送的喜庆的那种踏花被,而被子下睡着一个人,那个人是个老头,他闭着双眼,双颊凹陷,但努力张着嘴巴,嘴巴成了一个o字形,缓慢的呼吸着。
如果不是率先知道这是一件鬼事,我真的要以为这个老人,估计就快走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