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头男的这句话一出口,大大出乎现场所有人的预料。他手里拿着手机,双手微微颤抖着,好像是始终无法相信一般。胡宗仁走到他身边说,你看仔细点,这真是你妈吗?寸头男盯着手机上的照片,看了又看,无比确信的说,没错,这就是我妈妈。
我赶紧让寸头男把情况具体的说一下。他放下手机,颓然地坐到离他最近的那个凳子上,对我们说他姓陈,是土生土长的沙坪坝区人,早年念书成绩不好,十几岁就出去当兵了,专业后开始跟朋友一起做生意,十几年下来挣了不少钱,名下的产业也有不少,除了一些原本生意上的门市之外,他还用自己的闲钱加盟了这间快餐店,成了这个快餐品牌在这个区域的代理商。自己父亲早年也是个军人,在越战时期牺牲了,陈老板说他那个时候岁数还很小,所以对于父亲的印象基本上不怎么深刻,从小到大,都是母亲一手把自己拉扯大的,直到自己出去当兵。
陈老板说,他家里还有两个哥哥,三兄弟当中就只有自己混出了头,大哥二哥日子都没自己过得好,所以当母亲退休,三兄弟就因为母亲的赡养问题出现了很大的意见分歧。大哥说自己条件不好,身体也不好,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母亲,二哥又说自己没钱,而且从小母亲就最偏爱老三,所以也不愿意承担赡养的义务,陈老板自己则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比较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照顾老人,但是他说他愿意承担老人的赡养费,但是陪伴起居等就需要两个哥哥轮流来照顾了。几兄弟争执不下,也就闹得很不愉快,自从那件事以后,大家来往就变得很少。
陈老板说,当时母亲见我们几个孩子为了这件事闹得彼此不开心,于是就说不需要我们照顾了,我们三兄弟凑钱给她请个保姆就行,我当时生意确实忙得很,这么一来我觉得也是一个非常折中的方法,于是我就答应了。不过在那之后的几年时间里,大哥二哥基本上就没照顾过妈妈,连请保姆的钱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出的。陈老板说,本来这也没多少钱,只是自己想起来觉得不舒服,有好几次母亲说家里的灶坏掉了,水管生锈了,也都打电话叫儿子们去帮忙修一修,两个哥哥却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推辞,所以没办法,就也只能自己找工人去帮母亲修理。到后来母亲的房子面临拆迁,沙坪坝商圈附近的地,寸土寸金,到了这个时候,大哥二哥又跑出来了,抢着把自己的户口在拆迁前转到了母亲那里,就为了拆迁的时候能够分得一部分人头费拆迁费之类的。于是到了那个时候,三兄弟又坐下来针对老人的赡养问题研究了起来。
陈老板说,我自己日子过得不错,心想也不差那点钱,但是那房子可是我母亲一辈子的财产,我就不去跟着瓜分了。母亲也反复跟三兄弟说,以后等她死了,自己的财产还不都是他们三个的。于是那天,几兄弟又说起母亲时,陈老板说自己这些年业务能渐渐放手了,时间更多了一点,可以和兄弟几个轮番一起照顾母亲了,为了分得拆迁费,大哥二哥都同意了母亲跟着三兄弟,每家住上三个月,按长幼顺序来。谈妥以后,签了拆迁同意书,母亲就先搬到了大哥家里住了三个月,轮到二哥的时候,二哥却又开始推脱了,说自己家里房子小,人又多,本来就已经挤不下了,等他挪挪地方再说,要老三先帮忙照顾下老人。
陈老板说,当时我就生气了,我说你地方小,我给你租个大房子,你必须按照约定照顾妈妈。结果租下房子以后,第一个月二哥确实照顾母亲了,但是到第三个月自己去看望母亲的时候,却发现母亲已经不在自己租下的大房子里,问二哥妈妈在哪里的时候,二哥说母亲搬到老二以前的小房子去了。陈老板说,你说我当时生不生气,我花钱租房子是让二哥照顾妈妈的,结果他把妈妈赶到他自己以前的那个小房子里一个人住,他们一家几口倒乐乐呵呵住在我花钱租的房子里,于是当天两兄弟打了一架,陈先生也在当天就退租了,并且把母亲接到了自己家里来。
陈老板说,你别看我一把岁数的人了,我到现在都还没结婚没生孩子,所以我家里比较大,母亲也有地方住。大哥条件也不好,剩下的日子原本也不打算继续麻烦他,二哥则是自己想着就恶心,压根就没再继续来往。可是自己毕竟是个生意人,所以呆在家里的时间相对比较少,于是就请了个保姆在家里帮忙做家务,顺带陪伴老太太。而自己在一年前因为重庆风风火火的红黑运动,也因为生意上的一些往来受到一点牵连,所以大部分时间都不呆在家里,而就是这段时间,母亲脑溢血从床上摔下来,就没能救得回来了。
说完陈老板伸手抹了抹眼泪说,这些年就为了赚钱,这钱是赚着了,想要当个孝子却没机会了。母亲的丧事上三兄弟都挺后悔,说自己生前没能好好陪着老人,自己对两个弟兄也早就心灰意冷了,母亲死得急,没留下什么遗嘱,之前安置房的那些费用,我一分都没拿,都分给两个哥哥了,知道他们条件比较差,也算是母亲在临死之前帮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