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想到刚才她已经帮他上过药了,要失礼早就失礼了,也就不再计较什么男女大防,反正她现在跟七年前一样,都没及笄,无须那样严谨。
左臂上的伤口裂开了,伤口太深了,金创药都被血冲散了,“有点痛,你忍着点,我把布条扎紧些。”
李墨咬牙点了点头。沐月夕一用力,李墨额头上的冷汗就冒了出来,沐月夕忙松开了少许,不敢再用大力,又扯下几条布带,绑好,才帮他穿上衣衫。
“哈啾。”沐月夕侧脸,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李墨看到堆在一旁的树枝,道:“他们找不到我们,应该已经走远,你可以生火取暖的。”
“你确定?”沐月夕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冷颤。
“确定。”李墨正颜道。
沐月夕胡乱地抹去眼泪,架起树枝燃一堆火,两人各坐在一边,没有说话,山洞里显得异常静谧。天气已经渐渐暗了,雨还没有停,浠浠沥沥的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那些人是来杀你们的,你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沐月夕开口打破了沉默,虽然他拼死救了她,但是有些事情已经无法回避了,她必须要问清楚。
“我们四人都是瓦刺人,受太子之命来大祁,今天截杀我们的人,是宰相派来的。”李墨眸光微沉,清冷幽黑的如深潭,带着淡淡的忧伤,她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就算沐月夕不管政事,她也知道瓦刺一直觊觎大祁的中原地区,二十年前瓦刺六十万大军杀到大祁边境,连夺大祁数城,最后败在沐家军手中,不但将夺去的城镇归还,还割地赔款,才议和休战。
瓦刺割给大祁的那块地,就是西镜十一城。先帝当时非常宠爱宜王,纵使沐家支持梁王登基,让宜王失去了皇位,先帝还是把十一城全都赏赐给宜王,让他在那里当土皇帝。
“瓦刺国的太子派你们来我们大祁做什么?”沐月夕警觉地盯着他。
“画路线图,调查大祁国况。”李墨实话实说。
“瓦刺又想要和大祁开仗?”沐月夕冷笑,这些好战份子,真该死。打战,苦的都是老百姓啊。
“太子仁爱,不愿让百姓受苦,可是宰相执意要发兵夺回西镜十一城。”李墨的墨瞳中凝着一缕寒光。
“既然太子不想开战,为什么还要派你来大祁画路线图,调查大祁国况?”沐月夕不相信他的话。
“强大的大祁,让人惧怕,积弱的大祁,让人觊觎。”
沐月夕眸光微转,明白了他话中意思,骄傲地笑道:“大祁国富民强,瓦刺与大祁交战是自取灭亡,你们那个宰相真是白痴。”
“瓦刺与大祁交战,胜负难料。”李墨眸中精光一闪。
“胡说八道,瓦刺如今有什么可用之将能抵挡得住沐家军的铁骑的。”
“沐家军固然厉害,可惜大祁的内政不安稳,荥扬城内皇子争储,勾心斗角,暗潮涌动。手握重兵,驻守西镜的宜王一旁虎视眈眈,伺机而动,这些事都足以被宰相利用。”李墨分析道。
沐月夕垂头想了一会儿,抬头,表情严肃地问道:“你告诉我真相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目的,你信吗?”李墨轻声问道。
“不信。”
李墨本就重伤在身,又说了许久的话,有些倦意,缓缓闭上双眼,声音低沉地问道:“我叫李浅墨,这个名字你可还记得?”
“李浅墨?”沐月夕拧眉,这个名字很熟悉,在哪里听过?想了许久,眸光倏地一亮,“我记得了,七年前我曾在苏城救过一个少年,他的名字就叫李浅墨。”
李浅墨轻笑道:“他就是我,小夕,多年不见,你长高了。”
沐月夕跳了起来,指着他,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是沐月夕?”
李浅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撑不住,已沉沉地睡了过去。沐月夕借着火光,仔细地打量着李浅墨,依稀还能看到当年那个十四岁少年的模样。
他真得是当年那个重伤少年吗?
他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
是从声音里听出来的吗?
他告诉她真相,真得没有目的吗?
瓦刺和大祁会开战吗?
她要把他的身份说出去吗?
沐月夕脑海里冒出无数过问题,都没有答案,她素来懒惰,想到李浅墨既然愿意把身份告诉她,就表明,他当她是朋友。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好,车到山前必有路,她没必要想太多,将那些问题全部抛到脑后。
坐着睡觉,睡得不安稳也不舒服,更何况李浅墨身上还带着伤,他虽然睡了,好看的眉头却一直都没松开过,紧紧地皱着。
沐月夕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平,让他的头枕在她的腿上,平躺着,会舒服些。果然李墨的眉尖稍稍舒展了些。
夜更深,洞外一片寂寥,浓浓的倦意一波一波地袭来,沐月夕抵抗不住,抱着肩,靠在墙边,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