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生还是死?
这么多年来,义父多次到军中为他打听过,可是全无消息。
想到这里,阳光下他深邃的眼眸又黯然失色,都是可恶的战乱,让多少个家庭夫妻不能团圆,父子不能相聚。
“燕老弟,怎么了,想家了。”马努老爹用手轻拍一下燕幕城的肩膀。
“是啊。”燕幕城挤出一个笑容。
“其实我觉得这里最美的景象,还是这里胡人和汉人间其乐融融的笑脸。”老爹感慨地望着远方的农人,“燕老弟,你看这里不仅有汉人,羌人,还有移民到这里的西域人,我还真想赖在这里不走了,做了一个乐呵的老农。”
燕幕城眉头一扬笑道,“那我也和老爹一起在这里放牧种田。”
这一老一少相视大笑。
……
在他们不远处另一个田间小路上,一对年轻的夫妇也在并肩漫步,正是少东家萨努尔和他妻子班茹。
妻子一脸雀跃,而丈夫却闷闷不乐。
“夫君,果然是绿野春耕,名不虚传。”容貌姣好的班茹轻快地笑道,一身淡红色裙子像只花蝴蝶似的在田野穿梭。
萨努尔是瘦高个,眼睛很大,嘴巴不说话时总是抿得紧紧的,虽然只有二十一岁,看起来倒是一副老成的模样。
他一路默默跟在妻子后面,仿佛忍了很久,一直在做思想斗争,终于忍不道:“茹儿,我还是不放心你跟来,到张掖后我派人把你送回去。”
“你又来了。”班茹停下脚步,露出一脸的不悦,她弯下腰摘了一朵野花。
“现在西域不太平,大宛离康居北匈奴驻地又近,我真怕路上出事。”
班茹转过身,温柔地看向丈夫,“夫君,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想趁我们现在还没孩子,多出来看看。”
丈夫沉默不语。
“我爹是个乡下的教书匠,曾经有一个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张骞张大人那样的人,想把我们汉人的文字和书籍教给你们西域的小朋友,可是他没条件,一辈子困在一间斗室一卷竹简里出不去,就这样一生潦倒,郁郁而终。”
“怪不得你带了这么多的竹简,满满一车呢。”萨努尔苦笑着说。
“我想还爹爹一个心愿。”
班茹轻轻将野花放回草叶上,再抬头时,已是满眼泪花。
萨努尔上前连忙给她擦拭,妻子一直是个很强势的人,很少看到她哭,自己当年拒绝了很多胡人女子,偏偏看上她,也正是因为她有一份汉人女子难得的毅力。
可是这件事,他希望妻子能不要那么固执,他叹了口气道:“你爹就是我爹,他的心愿就让我来完成也是一样,我答应你,每到一国,就把书简捐给当地的学堂,这一路不太平,你还是早点回家。”
“正因为不太平,我才要和你一起去。”班茹捂住丈夫的手靠在自己脸上,“相公,你若有事,我岂能独活?”
说这话时,倔强的妻子眼角又盈盈闪动泪光,萨努尔不再说话,把妻子轻轻揽入怀中,突见妻子指着天空笑道:
“你看,两只蝴蝶!”
抬头望去,果然看见两只黄色的粉蝶在田间飞舞,不离不弃……
……
说老爹有趣,却也不是烂漫过了头的人,在黑狗萨迪克以为今晚会在这里宿营,正一路霸气地撇腿忙着用尿做标记时,马努老爹对着太阳伸了个悠长的懒腰,宣布打道回府,令黑狗欲哭无泪。
燕幕城跟上前去问马努老爹:“这里风景这么好,才半个时辰就回去?”
老爹悠然笑道:“银武威金张掖。”
这胖老头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就立刻带着狗闪人。
燕幕城一脸懵逼地站着。
身后传来一个轻盈的笑声,“燕大哥,下一站就是张掖郡,那里处处鸟语花香,种了西域的葡萄和南方的水稻,被人称为塞上江南,我爹的意思你明白吗?”
燕幕城傻呼呼地笑了笑。
这对年轻的夫妇冲燕幕城点点头,飘然而去,那晚他们都看见蒙纱女子亲他的那一幕,又从老爹连日来和他亲昵举动上,暗暗猜想这个汉人并不是伙计们流传的那样不堪,所以言语之间颇为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