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问題时,伍佽爱也公然站出來反对自己,伍佽爱这个人是朝中元老,牛党背景深厚,被誉为朝廷清流领袖之一。
正是因为如此,当初南下时才舍鄜坊而从邠宁,当初若是从鄜坊进军,就不会有今日的窘迫了,鄜坊境内沒有大的险关要隘,十分便于刘盘的骑兵奔驰,夏绥之难,三日可平,当初自己是不想开罪牛党,树敌太多,才舍易而从难,现在看來近乎作茧自缚。
牛党发动党争的套路是,现在道义上进行抹黑,再群起攻之,换言之,若牛党插手此事,则道义上自己必已被抹黑,背主谋反的罪名只怕是跑不了了,如此,仇士良和颍王府就有借口推脱不公开出面帮自己,这个节骨眼上谁愿意跟一个叛匪勾结在一起呢?
他们若不能或不愿公开出面,算计自己的人就少了牵制,至少粮商会以畏惧官府之名,推脱运粮到醴泉的责任,自己空在城里买了几万石粮食运不出來,又有何用。
杨昊本想动用穆兰青、张呈、张仁等人在城中的秘密力量,但迅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运送几万石粮食,需要多少人马车,让他们來办,免不了要抛头露面,兴师动众一番,不敢说绝对就办不成,即便办成了,他们也彻底暴露了,这么多年的心血等于是全白费了。
可要是不动用他们,又能依靠谁呢?
这个问題想的杨昊头疼,饮宴时一时沒把持中,多喝了几杯,宴散之后,他借着醒酒之名,独自一人行走在营外白雪茫茫的旷野上,积雪有齐膝深,行走起來十分费力,但此刻他根本顾及不了这些,他焦灼地思考着,想的头痛欲裂。
忽然之间,他的脑中闪过一个人的名字:
顾赞,,,鬼帮!
这名字如同一道闪电,霎那间照亮了他黯淡苦闷的内心,昔日无心插柳的一举,今日竟然派上大用场了,自开成元年自己将鬼帮逐出永丰至今,已经整整过去了四年,在杨昊大力扶持下,有顾赞这个老江湖掌舵,有张呈这个黑白两道通吃的帮主带领,鬼帮在长安城内迅速生根、发芽、壮大,年前,穆兰青向自己密报,鬼帮在长安城里已拥有徒众三万人,势力主要集中在东市附近,与城南的小刀社和西市里的黑衫会并列京城三大帮会。
杨昊从长安六大粮商手里共买了五万石粮食,顾赞动用了数万名徒子徒孙,穆兰青和二张砸出去金山银山终于有惊无险地把粮食运出城來,从长安城到醴泉短短百余里,五万石粮食竟损耗了有一万石之多,这让顾赞的那张老脸除了黑还有些红,他让流云搀着自己來见杨昊,摇摇晃晃的似乎风一吹就要倒下去,杨昊感动地握着他的手,说:“老爷子,对不住你啊!为了杨某的事,看把你累成了什么样子,杨昊如何心安!”
流云说:“入冬以來老爷子身体就不好,因为大帅的事,反而精神健旺起來,可惜一腔热情全让那帮兔崽子们给毁了!”
顾赞握着杨昊的手,含泪地说道:“老朽有愧,老朽对不住大帅啊!运粮百余里,损耗竟达两成,说出去人不说顾赞无能,人要说我顾赞监守自盗,是个贪鄙无德的小人啊!”
杨昊笑道:“老先生话不能这么说,昔日我从麟州往丰州运粮,三百里路程,我竟损耗了四成,那时候秋高气爽,无雨无雪,也不召集,这又怎么说!”他继续安慰道:“此次运粮太急,雨雪又大,道路泥泞不能走,他们只能把粮包丢在路上垫脚,这也是事急从权,无可奈何之事啊!”
流云笑对杨昊说:“我也这么劝老爷子來着,我说老爷子您已经尽力了,大帅会体谅你的,可老爷子听不进去啊!说昔年受大帅恩德,一直思量着报答,这好容易机会來了,却给办砸了,他浑身有愧啊!本來老爷子已经归隐不再问事,见是大帅交代,这才重新披挂上阵,沒想到老将久疏战阵,手脚生疏,这一出手敌将沒刺中,自个先摔了跟头,你说他老人家能不抑郁吗?”
顾赞闻听这话大喝道:“给我闭嘴,我是來向大帅请罪的,你这么说算什么?倒像是來为我开脱來了!”
流云努着嘴不说话了,两只眼生活流动,如含着一汪春水。
顾赞尴尬地向杨昊说道:“老朽能有今天还不是托了大帅您的福,为大帅效力是我的福气,可惜鬼帮干事就是这样,一群乌合之众,拿不上台面,让大帅见笑了!”
杨昊拍着他的手,说:“休再说这话,要让杨昊无地自容了!”
这时东方兰押着三辆马车过來,卸下三十只箱子,打开來,都是黄澄澄的金锭。
杨昊笑道:“弟兄们风雪泥泞里忙了一遭,这些权当给弟兄饮杯茶吧!”
顾赞双手连摆,连声说道:“折杀老朽,折杀老朽,万万不敢收!”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收钱,后來流云说:“大帅立下如此大功,将來朝堂之上定有一席之地,我们鬼帮在京城根底浅,日后还要靠大帅多多照拂,这银子权当是咱们的觐见钱!”
杨昊笑道:“我们的交情,还需要觐见钱吗?”
流云道:“您是官,我们是民,官爱民,民爱官,官罩着民,民供养官,些许觐见礼,大帅还要推辞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杨昊也只得作罢。虽然少了一万石粮食,但即使让士卒敞开肚皮吃,也能吃上三个月,到那时,若自己还不能平灭胡灵衣、张伯中之乱,打通南下的粮道,那自己干脆束手就擒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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