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业帝驻陛夏口行宫那一晚的夜空挂月下弦,而现在的天空上正挂着一轮上弦月。
经了一次月晦,居然也就混到了八月初八。
独立在窗前的周曼云仰着脸,柔和的月光顺着颊颈而下,将她的身上尽染了层银色,一身天碧色的宫装纱裙更朦胧欲仙。
“唉!”,一声惆怅的长叹,曼云的一双玉手按住了窗框。半个月来,王妈妈一直不停地在她耳边的唠叨,证明了她与她的背后人有安排曼云“见”泰业帝的打算,但是悬而不决的时间让曼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估摸着现在在这偌大的行宫里,迫不及待等着被宠幸的只有我一个了!”
月光下,一匝银色盘在曼云的肩头上。银子圆瞪着双琉璃眼睛仿若不可思议地盯着正侧头跟她说话的女子。
如果说皇帝刚临行宫,宫苑之中还有些傻女人想着承恩雨露,那么在这些天里那些被幸过的美人的不幸也就将那么一苗苗的希望之光浇得无影无踪。
泰业帝也许真被四下乱起不消停的反贼逼疯了。
按着王妈妈探来的风声,抬进寝宫承宠的美人不但要搜查洗身,绫缎裹扎,还被交待着要在皇帝面前改名换姓,自称了是伪楚刘泰之妻,或是伪齐石家之女等等。无法歼灭着帝国敌人的天子,就只好躲在后宫里拿了这些个反贼妻子出气。
等到了天明,是否能活得了,都得靠女子自己的运气。但总体而言,死了的反倒比活着,更舒服自在。
“据说当今生母肖氏在泰业帝五岁时,被明昭皇后以发了疯症为由关进了冷宫。最后在六月二十九也就是慈仁太后生辰当日自缢而亡。”,曼云轻点着银子的尾,不很确定地问道:“如果肖氏真是有疯症,那种可以传了给子女的疯病,孝宗非要选这么个继承人是不是也太过感情用事了?”
银子的身体怕痒似的缩了下,攸地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曼云回过头。看向了黑暗中正缓步向她走来的身影,轻声笑道:“王妈妈,你倒是回来得极快。”
穿一身青色宫衣的王妈妈直愣着双眼,如同梦游一般举着双手,手臂上挂着一个黑布包袱,晃悠悠递到了曼云的眼前。
周曼云的眼中立刻现出了抑不住的欣喜,三下两下就解开了包袱,细心翻看起来。已经暗中考验了中蛊的王妈妈十几日,直到今夜曼云才第一次控着蛊虫让她做事。
里面的几件男装。正是曼云被带进行宫被搜去的那些,但是衣物之间除了三两件随身小饰品,就再无他物。能证了周家女身份的玉环,还有潜霭尽皆不见。
“妈妈,还有我的匕首和佩玉呢?”,曼云狠狠地一咬牙,直接问道。
“送……出……去……了!”,中了傀儡蛊的王妈妈一字一顿答着。声音嘶哑,异常辛苦。在脑中疯长的蛊虫操控下。人做些肢体上的大动作是没有问题,但要说话就困难非常了。
终究缘份浅薄,晚了一步。
周曼云的眸中闪过一丝黯然,低下头,不敢再多问下去。在她离开行宫之前,王妈妈还是极有用处的。增加了超出傀儡蛊控制范围内的问话。容易让眼前这位老妇的脑子直接被刺激她想问题的虫蚀光,彻底成了废物。
重新将包袱打上了结,曼云将它推回到了王妈妈的面前,轻声道:“还是妈妈帮我收好就是了,塞进外间的那个大梅瓶里是不是更妥当些?”
僵如木棍似的老妇。没表现出任何听到了的反应,只微俯了下身。
曼云立刻知机地将包袱挂在了她的胳膊上……
日光微晞,夏口行宫的玉润殿内,除了没品没位却硬占了主殿室的周曼云依旧如往日一样海棠睡迟,其他人等都在晨光之中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王妈妈伸手捶了捶酸疼的腰眼,慈祥地冲着想要来扶她的个小宫女一笑,三步并了两步地走到个绘着金纹花鸟的大梅瓶前。
向着四周看了看,搭在瓶边的手一斜,一双半浊不清的眼睛努力地瞅进了瓶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