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腾商贸旧金山分公司卖场外，街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车上坐着身穿灰色大衣的中年人，他们从很早就来到这里，然后往自动停车收费器里塞进了大堆硬币，之后就一直停在这里。

当卖场的门打开，正式开始营业的时候起，那名坐在副驾驶座，车门正对着卖场大门的微胖中年人就举起了一只望远镜，紧紧盯着每一个进出卖场的人。

镜头里，第一个客户欢天喜地抱着还未拆封的录音机奔出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一台！”微胖中年人冷静地吐出一个单词。

在他身边，另外一名灰衣人则立即在面前的计算器上，按了一下，随即停止。

又有几个人相互笑着说着，从店内走出，一看就是一伙的。

“两台！”

在职业素养的帮助下，望远镜并没有在他们脸上停留，而是迅速扫过了他们手中抱着的包装箱。

这几个少年大概是凑钱买的，五个人却只抱了两台手提录音机出来。

另外一名灰衣人面无表情，手指连按两下。

“一台！”

“三台！现在的小孩真有钱，想当初我每个星期只有五美元的零花钱。想买一只篮球，都要找妈妈给！”

手持望远镜的灰衣人一边冷静地点数，一边吐槽道。

他的同伴根据他的报数，正确地输入数量，冷漠道：“我小时候连零花钱都没有，全靠去加油站打工才能上得起学。”

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记着数。

他们是吃这行饭的专业人士，虽然超市进出人很多，有时候视线会偶有被阻挡的时候。但点数的灰衣人却始终保持着头脑清醒，谁已经记过数了，谁刚才遗漏，都心中了然。

超市是整天营业，中间时刻都有人来，两人无法走开。不过他们也是早有准备，都自带了汉堡、肉狗、可乐，虽然已经冷了，但总比饿肚子强。

一直到晚九点，超市打烊，他们才开车离开。

第二天，这辆车又出现在超市对面，交够了停车费，继续统计起来。

十天以后，一份调查报告交到了LHK产品开发部经理科尼-博克斯特面前。

“十天总计零售一千零五十八台……”

科尼放下这份报告，这份报告的调查员只能对零售点进行统计。事实上，他手中还有更加详细的数据，这是速腾商贸进行二级市场开发的数据，来源渠道是那些跟LHK有合作的地方销售商们。

汇总两个数据，速腾商贸旧金山分公司十天来共计售出了五千到六千台手提录音机！

速腾商贸除了旧金山，还有一个纽约分公司，两边累计，大概超过万台了吧……

这只是十天的数据。

如果保持，一个月下来不会少于三万台销量。然后，这也只是美国地区，还没算上欧洲、日本、加拿大、澳洲、东南亚……

所有加起来，有没有十万台？

科尼转过椅背，望向窗外，脑子里快速计算着数据。

新时代推出的手提录音机，零售价最低二百九十九美元，最高九百九十九美元。事实上九百九十九美元的豪华版销量不会太高，因此平均售价应该在四百美元左右。

十万台，总价值就是四千万，年营业额达到四亿！

科尼眼睛中投射出贪婪的目光。

美国去年录音机行业总销量是九百多万台，包括了台式录音机、盒式录音机，以及汽车音响。如果统计全球行业总计，总数是两千多万台，总价值一百四十几亿美元。

根据调查，手提录音机的出现，迅速挤占了盒式录音机的市场，对台式录音机也有一定冲击。

未来，这种手提录音机很可能会成为市场主流，总销量有可能达到年销售超过千万台、甚至更多！

科尼有些心动了。

如果是百万台，总计也就几个亿，但要是千万台计，那整个产业的价值就上升到几十亿，乃至上百亿产值，这就很令人心动了。

这足以吸引LHK在此其中分一杯羹。

可是转念一想，算算LHK在其中所拥有的筹码，他又不觉沮丧起来。

LHK是一家老牌录音机制造商，其历史可以追溯到三六年，从最早的钢丝录音机，就开始制造和销售录音设备。经过几十年发展，到二战后，公司业务范围也扩张至功放、音响、音箱、线材等更多领域，并在五十年代达到鼎盛。

然而好景不长。

自从日本人购买了录音机技术以后，他们迅速推出了日本造晶体管收音机、录音机，然后返销美国。日本人利用其廉价的人工成本，横扫了美国市场，将本土企业打得落花流水。

到现在，美国本地企业除了继续坚守高档Hi-Fi功放、音响、音箱、线材，原先的录音机产品已近乎绝迹。市面上销售的录音机，现在全是日本货，三洋、三菱、雅马哈……

LHK也不例外。

诚然，它生产的设备都非常高端，价格昂贵。一台功放售价就高达数千乃至上万美元，一对音箱更是售价几万、十几万，但这种生意还是太少了，一个星期也不见得能成交一单。

事实上，LHK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录音机生产线。

看着偌大一块肥肉吃不到，这真是一种煎熬。

科尼抱着手，抿着嘴苦苦冥思了半响，蓦然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出了办公室，来到了楼下。

他没有试图敲门，这是包木的隔音门，敲了里面也不会听见。

刚推开门，悠扬的音乐声就迎面将他包围，里面几位正在试听的测试人员正凝神细听，脸上还带着陶醉的神情。

“嘿，安迪……”

“嘘！”

科尼刚开口，室内所有人都举起手指，朝他嘘了一声，示意让他保持安静，并让他关上门，以免外界杂音干扰。

他耸了耸肩，顺手轻轻将门合上。

他不是一个听音师，没有特别强大的鉴析力，不过在录音器材公司工作了这么多年，他也知道正在播放的，是意大利作曲家、小提琴演奏家维瓦尔第，创作的代表作《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