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阑轻轻吐一口气——一个月,也好,还来得及给他们做满月,或者可以提前抓个周。
“我有一个请求。”她道。
“请讲。”
“在保证孩子身体的前提下,带他们前往丽京。”太史阑闭上眼,神色平静,“让他们在国公府住一阵子,之后你直接带他们从丽京回极东吧。”
韦雅震惊地看着她——她要放弃这宝贵的一个月!她怎么舍得!
韦雅觉得无法想象,若她是母亲,在这仅有的一个月里,一定会日日夜夜守着孩子,谁都别想抢去,可太史阑,竟然还要把孩子送走。
“我不能剥夺容楚见一见孩子的权力。”太史阑睁开眼,嘴角一抹淡而无奈,却又淡淡温柔的笑,“让他见见孩子,陪陪他们,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到的事。”
韦雅攥紧了手指,紧紧盯着太史阑——到今天,她才明白,这个看似冷淡,谁都不在眼里的太史阑,内心深处对容楚,竟然是深深爱着的。
爱到她韦雅,将心比心,都不得不承认,若换位相处,是她和李扶舟面对这些,她做不到。
真爱,是舍得割舍,是舍得将自己的最不舍,最心爱,为他割舍。
半晌,她稳住了呼吸,轻轻道:“好。”
“辛苦你了。”太史阑抬头看她,“不过我还有点小自私,孩子先在我身边留三天,三天后你送走他们。”她就势在榻上躺下来,一手搂住一个孩子,竟然就这么翻个身准备睡觉,“哦,我想和他们在一起,麻烦你出去时带上门。”
韦雅没有生气,出去轻轻带上了门,她并没有离开,背靠着门板,怔怔想着什么,半晌,流下泪来。
没有什么痛苦的事,只是觉得心酸,在这一刻,她觉得她懂得了太史阑,也在这一刻,她忽然放下了之前那些怨恨和嫉妒。
太史阑真的没什么好嫉妒的,她所承受和经历的,都非常人能受。她的每一分获得,都来自极致的付出和苦痛。她并不是天生幸运者,她只是个敢于面对和承担的人。没有她这样的心境和意志,谁也不配成第二个太史阑。
可是和这样的太史阑比起来,谁都宁愿选择平凡的幸福。
屋内,太史阑抱着两个孩子,听他们甜蜜的呼吸,不断嗅着他们芬芳奶味的香气,良久,也有一点晶莹,静静地落下来。
==
收到消息的这一日,容楚的马车停在太华门边,久久不动,赶车的周八没有等到驾车的命令,也就静静地等着,四面其他下朝官员的马车,在经过容楚的马车时都尊敬地稍稍避让,车内的官员们略带敬畏地看着那低垂的帘子,心想国公停在门口不走,想必又在思考什么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了。
周八等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眼看天色不早,才试探地敲敲板壁,“主子?”
马车似乎晃了晃,随即容楚的声音如梦初醒般传出来,“走吧。”
周八依言驾车,觉得刚才国公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车子回到容府,平常车子一顿,容楚也便下车,今天车子停在那里好一会,依旧没有动静,周八诧异地皱起眉毛,觉得主子今天各种奇怪。
失了魂?
他有些不放心,掀开车帘一看,容楚端坐在车内,坐的姿态前所未有的端正,手中紧紧捏着一张纸条,脸颊有点薄红,唇边似有三分笑意,那笑意却又不同平日的散漫雍容,几分恍惚,几分喜悦,几分不安,几分震惊,眼神飘飘摇摇地,越过面前的周八,不知落在了什么遥远的地方。
周八偏头打量了一下,觉得从未见过这样的主子,魂不守舍,满心荡漾,痛苦与欢欣交织,复杂得让他以为主子因为太聪明终于疯了。
他站了好一会,容楚的目光才从遥远的时空收回来,周八想,那个时空一定叫静海。
“到了,主子。”他道,“你再不下车,老爷子保不准就以为天塌了。”
容楚吁一口气,下车,不知道怎么回事,下车时砰一声竟然撞了头。
周八瞪着他,觉得自己的脑花也被这一声撞散了——这是怎么回事?当初先帝暴毙,半夜宣主子进宫,主子也没失态成这样。
这世上就没什么事能令他真正失态,周八一向觉得,就算大军崩于前,南齐明天要灭国,主子也不过眨眨眼,笑笑。
他眼睛开始瞟那张小纸条,嗯,一定是太史阑的消息,生了?男的女的?瞧主子这惊悚模样,不会是人妖吧?
人妖别人生不出来,太史阑……嗯,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