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阵子,火渐渐地小了。那些官兵们也都看够了,便慢慢的向着远处去了。几个水手才朝着村子那边过去。郑森几个人也上了小船登上了江堤,在那里远远地眺望着村庄。这时候明火已经基本上灭了,只剩下一大片废墟还在冒烟。他看到那些水手们慢慢的接近了村庄然后在村庄附近停了下来,显然村庄里面的温度还是太高,他们完全没法靠近。过了好一阵子,这些水手才走进了村子的废墟,转了一圈之后,就回来了。
“少将军,村里没活人了。”一个水手对郑森说。
这个结果在预料之中,在那样的大火中,不可能还有活人。
“几百人人都被关在一套大院子里,然后放火烧死的。”另一个水手补充说。
“这些官军抢东西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把人杀光?”李香君问道。
“呵呵。”郑森苦笑了一声,道,“你听说过杀人灭口吗?香君你看这个村子,也就这么大,清平年月打给也只有两三百号人,如今的局面下,一个村子里面还能有好几百号人,这可不容易。什么样的村子在能在这样的年月里,基本上大部分人还能过得去,还能不出外流亡?”
“什么样的村子?”李香君显然还没想明白。
“当然是整个村子都投效给了某个搢绅的村子了。”郑森咬着牙回答说,“只有这样的村子能摆脱各种苛捐杂税,才能在如今的年景中勉强支撑,保住这样多的人口。才能避开很多敲诈勒索,才值得好好的抢一把。”
“可是,这样做不是得罪了搢绅了吗?”李香君的脑袋一时还没有转过弯来。
“早两年的确如此。那时候他们的确不敢得罪搢绅,呵呵,当年吴桥之乱,不就是因为有个军汉偷了搢绅家里的一只鸡吗?不过现在,那些军将们都已经看明白了,朝廷已经没有力量来管束他们了。朝廷如今没钱了,自然也不可能派其他地方的军队来镇压他们了。而且他们不再依靠朝廷发给的军饷,如今他们已经完全的变成了新的藩镇。只要不公开造反,朝廷一般也不会追究他们了,最多不过是罚俸,撤职。但是这有什么用呢?俸禄才几个钱?至于撤职,如今兵为将有,就算撤掉官衔,也不可能夺走他的军队,最多不过是让人家戴罪立功而已。一般般的搢绅,已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吓不住他们了。只要不留下太过确凿的证据,谁都不能把他们怎么样。相反,这些搢绅庇护下的村庄相比其他村庄更富足,更值得抢。当然,得罪了搢绅虽然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是总归是有麻烦的,所以为了避免麻烦,直接将村里人杀光,然后推给流寇自然就是最好的办法了。我们马上要去拜访的那位左良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他假借剿匪为名,少杀掳掠,干的坏事怕是能比得上好几个张献忠。民间有言曰:‘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左良玉就是最密的一把篦子。据说当年在合击流寇的时候,他的军队甚至以杀人为乐,发明出了一大堆的,连商纣王见了都要自愧不如的虐杀人民的法子。”
“公子,那你去见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李香君忍不住握住了郑森的胳膊。
“这却不用担心。”郑森笑道,“左良玉是坏人,小人,但是不是疯子或者傻帽。夫子说过,该如何说服一个小人?”
“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公子的意思是可以用小利来收买此人?”李香君道。
郑森点点头道:“我要引进流民,左良玉在这里面能赚不少钱。另外,你想,如果每一个活人都可以在我这里换成钱,那他们在到处抢劫的时候,为了取乐而杀人的时候就应该能少不少,因为他们会觉得杀掉了这些人会损失掉一大笔钱的。他们固然喜欢破坏,但他们更爱钱。除此之外,他们要钱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像王戎那样每天关上门然后把钱数一数?他们要钱自然一来是要享受,二来是要加强自己的力量。我家是大海商,这些需要,无论是用于享受的各种新鲜玩意儿,或者是用来火枪大炮,我们都能提供。相反,他对我不利的话,除了会得罪一大帮子人之外,而又能有什么好处呢?所以,只要左良玉不是傻瓜,就不会对我不利。如果左良玉就是个十足的傻瓜,那他也到不了今天的位置。所以,这件事情你倒是不用太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