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常嬷嬷站在德宁大长公主身边,神情有些犹豫道,“您为何不把事情告诉侯爷?”
“上一辈的恩怨了结在我这一辈就好,”大长公主看着屋内昏黄地烛火,接过常嬷嬷递来的药丸吃下,“我跟驸马对不起他,没有教他长进,没有教他文才武功,我也不想教会他仇恨。”
“殿下,”常嬷嬷手心空荡荡一片,屋子里放着暖炉,但是她却觉得心里凉透了,“侯爷会明白您的苦心的,他也从未怪过你。”
“他是个好孩子,”德宁大长公主笑了,这个时候她不是皇室的大长公主,而是一个普通的母亲,“我这一生为皇室奉献了半辈子,唯一的快活日子便是与驸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还有陪伴孩子的时候。”
“殿下,”常嬷嬷跪在大长公主面前,颤抖着嗓音道,“您要好好保重身体,侯爷与夫人那般孝顺,郡主与世子也大了,您还没有看到他们成亲生子,您……”
“阿常,”大长公主忽然笑着打断常嬷嬷的话,“你说,我的这几个晚辈中,谁最像我?”
常嬷嬷握住大长公主的手,红着眼眶道:“夫人秀外慧中,有殿下您的几分魄力。”
“非也,”大长公主缓缓摇了摇头,“班家最像我的,是婳婳。”
常嬷嬷惊愕地看着大长公主,在她看来,郡主明明更像驸马,怎么会像公主?
外面寒风呼啸,然而却没有一丝寒风吹进屋子里。
“本宫年少之时,是父皇所有子女中长得最好看的,也正因为此,所有公主中,父皇最偏爱我,”大长公主抚了抚身上华丽地袍子,“华服美食,金银玉器,无上的偏爱,让其他公主恨极了本宫,甚至使出了暗算的手段。本宫最爱看她们绞尽脑汁用尽手段的模样,可是偏偏却撼动不了本宫半分。”
“先帝作为本宫的同胞兄长,却并不太受父皇喜爱,父皇甚至曾亲口言明,若不是担心其他皇子不会带我好,他最后或许不会选兄长做太子,”大长公主闭上眼,回忆起年少时的岁月,“那时候的大业朝,谁见了本宫也要礼让三分。”
鲜衣怒马,权势尊崇,再后来嫁给驸马,她仍旧是当朝最尊贵的公主,只是护着她的父皇驾鹤西归,坐在帝位上的是她同胞兄长。
兄长能坐稳帝王之位,也全靠驸马兵权在握,帮他稳住了朝臣。只可惜飞鸟尽,良弓藏,兄长最终与其他帝王一样,做了卸磨杀驴的帝王。好在他还念着兄妹情谊,虽让人在战场上算计了驸马,却没有要他的命。
他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却忘记世上有一句话叫“若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得知对自己无比体贴的丈夫,遭受了同胞兄长的暗算,她在屋子里枯坐了一整天。
“她像年轻时的我,”大长公主咳了几声,常嬷嬷忙把一杯蜜水端到她的面前
“不用了,”大长公主推开杯子,淡淡道,“本宫生在大业皇室,死也应该死在那里。”
常嬷嬷手一抖,那杯蜜水泼洒了几滴溅在了她的手背,最终滑入地毯中消失不见。
风雪整整下了一夜也没有停,班婳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看到院子外的下人正在往地上撒盐,一张脸被冻得通红,她对身边的丫鬟道,“如意,外面的雪不用管,等雪停了再扫。”
“是。”如意笑盈盈地出去跟这些下人说了,下人喜不自胜,朝如意连连道谢,又念郡主慈悲芸芸,感恩戴德地退下了。
“就知道郡主您心疼这些人,”如意与几个丫鬟伺候着班婳穿好衣服,小声道,“这雪只怕还有得下呢。”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冻坏了也可怜,”班婳洗干净脸手,又净了牙以后才道,“今年的雪,似乎格外大。”
如意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点了点头,“似乎确实比往年大一些。”
雪一大,街上就没有多少行人,富贵之家还好,家中地库里储满了各种肉菜,贫寒家庭日子就有些难过了。虽说朝廷每年都要发一笔银两下来,让当地衙门帮着老百姓度过寒冷冬天,然而经过层层剥削,真正用到百姓身上的,连零头都没有。
可是即便有人冻死饿死,当地官员也不会往上报,在繁华的京城里,所有人都欢天喜地的迎接除夕的到来,他们并不知道朝廷分拨下去的钱款根本就没有用到老百姓头上。
“伯爷,”杜九走进容瑕书房的时候,见书房角落里还摆放着那把过于艳丽的伞,随口便问道,“您不去还伞吗?”
容瑕挑了挑眉,不明白他为何怎么说。
“属下听闻,伞的谐音不太吉利,所以借了别人的伞,一定要还回去,”杜九见伯爷脸色没有变化,立马补充道,“当然,这是民间无知妇人的传言,没什么意义,这伞也挺……”
“杜九。”
“请问有什么吩咐,伯爷。”
“我让你查的消息怎么样了?”容瑕放下手里的信件,语气有些微妙,“大长公主身体,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大长公主府的人办事很小心,大长公主府大多数时候服用的都是丸药,就算真有药渣,也不会让普通下人插手,而是由大长公主身边得用的下人亲自处理,”杜九皱了皱眉,“大长公主平日的生活习惯也没有多大的改变,但是属下仍旧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